“你到底是誰？”

凱撒萊恩目光銳利地盯著文森特, 詢問道。

他們早已經離開了方才安靜而祥和的小花園, 在雷霆和颶風的咆哮中轉移到了這座皇城的最高處。

文森特是一擊得手便馬上撤離, 且戰且退的靈活游走著，而凱撒萊恩是絕不會讓這個‘文森特’從自己的面前逃脫,

便同樣運用著風之魔法追了上來。

凱撒萊恩不愧是身經百戰之人, 盡管文森特的障眼法花樣百出, 但他總能從那些向四方飛去的幻影中找到真實的文森特。

直到凱撒萊恩把文森特逼到了皇城內最高之處，文森特見凱撒萊恩有停手的意圖，才短暫停留稍作歇息。

聽到了凱撒萊恩的文森特，文森特苦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黑發——而隨著文森特下意識做出的這個動作，又讓凱撒萊恩的目光閃了閃。

文森特思索了下，開口問道：“如果我說我就是文森特本人, 但是並非為你所認識的那個文森特, 你準備如何？”

文森特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已經做好了時刻再迎戰的準備, 但是下一刻凱撒萊恩說出的話語, 還是讓文森特明白到了, 凱撒萊恩果然比他所知道的還要了解自己。

“我相信你。”凱撒萊恩收起自己手中的武器，朗聲道。

方才被凱撒萊恩握於手中的那把劍讓文森特吃了不少苦頭, 不需要凱撒萊恩花費多少力氣，就能將文森特的防護罩切開一條縫隙。

雖然文森特的防護罩自動被魔力所補充填滿, 但是那一瞬間的縫隙已經足以文森特和凱撒萊恩再一次交手數次了。

文森特沒有看過凱撒萊恩使用這把劍, 不過看那柔韌的程度和劍柄的花紋來看, 恐怕是出自這個世界的文森特之手。

“你下意識的習慣、運用魔力的手法, 還有你看著我時的眼神, 我相信你就是文森特——我永遠不會傷害文森特。”凱撒萊恩認真地說道。

文森特聽了這話，一時間眼睛有些發熱。

真的是風水輪流轉，文森特可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以這種方式重現在原本夢境中見到的景像。

明明在自己的世界，文森特為了避免自己和凱撒萊恩對峙的局面做了那麽多，也的確收獲了出乎意料的成果，而到了這個世界，卻又一次見到了凱撒萊恩那副殺氣凜凜的模樣。

但文森特並不悲傷或者難過，反倒是松了口氣。

再加上凱撒萊恩的那句話，讓文森特徹底不在意那個夢境了。

就像是一直擔心會掉下來的靴子，雖然掉下來的是和靴子很相似的運動鞋，但終於落地的聲響還是讓文森特松了口氣。

他多年以來未曾再進一步的境界再一次搖晃著，在這個世界凱撒萊恩驟然瞠大的眼瞳中，文森特看到了數不勝數的元素精靈們從各處湧來，親昵地貼在自己的身體上。

這個世界的力量通過這些可愛的精靈們源源不斷地湧入文森特的身體裏，在文森特視線的遠處那些連綿翻滾的山麓已經開始模糊泛白了，就仿佛被不懂事的幼兒潑上了白色的顏料一樣，將那清黛色的群山都塗抹得一片雪白。

文森特看到了凱撒萊恩的身邊忽然出現了自己，這個十年後幻境的自己似乎也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眉頭不再緊鎖，表情也沒有那麽拒人於千裏之外了。

‘文森特’站在了凱撒萊恩的旁邊，緊緊地握住了金發帝王的手，然後純黑色的眼瞳看向了文森特。

原來我看著凱撒萊恩的時候，是這種模樣的嗎？

那麽深情，並且幸福。

文森特在這個危險的時候卻不合時宜地想到了這一點。

但是境界的提升需要更多的力量，並且是不可逆的。

文森特吸收這個幻境魔力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最後，元素精靈們在下一刻猶如洪水般湧出，淹沒了他的視線。

而隨著元素精靈們越來越多，這個幻境被吞沒得也越來越多。

不光是景色、就連聲音也是如此。

喧鬧聲、歡笑聲、煙花爆炸在空中的嘈雜聲、甚至是近在咫尺凱撒萊恩和‘文森特’的說話聲，這一切都被元素精靈們所吞掉。

像是從這幅末日般的場景中意識到，自己不過是虛幻的人物，這裏的‘文森特’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的愛人，露出了一個微笑。

而凱撒萊恩也明白了自己伴侶的意思。

文森特在間隙中，看到了他們彼此對視著，然後緊緊相擁著對方，唇瓣相貼著，熱烈地親吻著。

那洶湧而出的感情讓文森特竟然產生了幾分愧疚。

哪怕他知曉這不過是天使殘像制造出來的幻境，這個‘文森特’和‘凱撒萊恩’既非自己，也並非文森特的凱撒萊恩。

但在這個被天使所測算然後呈現出來的未來幻境中，仿佛就是文森特和凱撒萊恩本人一樣。

幻境失去了魔力的支持，而可以提供魔力的天使又不在這個幻境了，文森特因禍得福，反倒是解決了多年卡著他境界的瓶頸心魔。

這麽一來，使得文森特不需要等到落日之後，便可以離開這個幻境了。

周圍的一切最終都被塗抹成白色了，緊緊相擁親吻著的那兩人也同樣是如此。

等到出去了，見到了凱撒萊恩，好好地抱一抱他，然後誇誇他。

文森特在心中下定了主意，對凱撒萊恩的思念如潮水般湧出。

直到眼前一片雪白，寂靜無聲，文森特源源不斷吸取著魔力的動作才逐漸停了下來。

方才胡亂飛舞著、像是喝多了酒一樣的元素精靈們此刻也分散開來，降落在了這片雪白之中，看上去依然意猶未盡的模樣。

文森特皺起眉頭，他試圖呼喚凱撒萊恩的名字，得到的卻是發出的聲音被吞沒，連回聲都沒有傳出。

文森特冷冷瞇起眼，不再決定忍耐。

他的掌心中跳躍起紫色的雷光，對準了自己所站著的裏面狠狠劈下！

“抱歉了，我一點都不想呆在這裏——雷閃！”文森特運用起魔力，因為不知道要到什麽程度才能劈開這個白色的空間——礙於天使是超乎規格的存在，考慮到魔力的消耗程度，以及出去以後可能會用到魔法的次數，文森特使出的魔法動用了大概七成的魔力儲存。

文森特鹹魚在自己的法師塔已經有數年之久了，在這數年間冥想一直未曾停下，而畢竟到了文森特這個層次，他需要動用自己魔力的次數也不多，一個手掌數得過來。

這就說明了，文森特積累下來的魔力儲量到底有多麽可怕了。

更別提文森特方才在幻境中還因為心魔消失，導致境界提升所吸收的、屬於幻境的力量了。

文森特單膝跪地，周圍環繞著小型的防護罩，而他的手中閃耀著紫色的雷光，像是一把長劍一樣，貫穿了他的腳下這一片白芒。

這道紫色電光並不僅僅只劈開文森特腳下的空間，更多地往上、以及往四周迸濺而去。

那些紫藍色的碎光落在了白色的屏障上，並未消失，反倒如同落入幹柴堆中的火星一樣，頓時竄成了幾米高的藍色火焰，將那些白色的屏障通通吞入腹中。

文森特所在的空間像是地震了般搖晃了起來，只有文森特猶如錨點一樣紋絲不動。

“讓我出去——”文森特喝道，而隨著他這一聲話音落地，這個束縛住文森特無法離開的白色空間應聲而破，像是被小雞仔啄破了殼的雞蛋，裂出了蜘蛛網般的縫隙。

文森特破開了這本該屬於規格外的力量才能制造出來的空間，他也並不戀戰，見有了逃離的機會，便迅速閃身離開了這個白芒的世界。

直到文森特出來了，才發現方才包裹著自己的世界，原來不過是一個繪著精細宮殿和群山的盒子。

文森特的身型漂浮在空中，他出於謹慎，盡管內心已經十分好奇這盒子到底是如何制成的，但文森特也並未拿起盒子仔細觀看。

文森特現在所在之處，已經不是方才進入到地底迷宮的三層時那個無限下降的黑色通道中了，反倒是更像誰的房間。

房間內擺放著米色的方桌，桌子旁有一把嵌著藍寶石的長椅，而再往後便是一排高大而寬敞的書櫃。

書櫃上擺放著很多文森特並不認識文字的書籍，恐怕和地底迷宮的二層存放著的那些書籍並不一樣，是單獨屬於這個天使的所有物。

房間內並沒有床，不過文森特轉念一想，天使的確是不需要休息的，就算真的需要休息，長有翅膀的天使也沒有辦法躺在床上，因為會壓到那雙羽翼。

這個房間內只有文森特一個人。

周圍雖然沒有燈火，然而卻依然有著柔和而並不刺眼的光芒為他照明。

如果仔細去尋找，卻依然找不到發光的光源。

文森特往上看去，雖然很高的頭頂處有一個近乎指甲蓋大小的光點，那或許就是這個第三層的出口，但凱撒萊恩沒有回來的現在，文森特沒有打算一個人離去。

凱撒萊恩會在哪裏？

文森特本以為一出來便可以看到凱撒萊恩的面龐，然而這份希望卻落空了，讓他的胸口有些發悶。

而更加讓文森特擔憂的是，天使的殘像覺得在文森特這裏找不到樂趣，然後在凱撒萊恩那裏加大了難度該如何是好？

文森特咬緊下唇，開始思索起自己的過去是不是有什麽足以讓天使殘像興奮的關鍵點。

——路德維希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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